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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3章 一諾終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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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3章 一諾終生

濁沙河只有一條支流是緩流, 適合放荷花燈。因此,嘉蘭和蕭肅政到時,那兒已經有了不少人。

蕭肅政先買了兩盞荷花燈,遞了一盞給嘉蘭。

荷花燈不像祈天燈, 要自己寫紙條祈願,然後再自己親手放飛。荷花燈只需在放飛時許願,然後再推其入水即可。

河邊皆是虔誠許願之人, 裏三層外三層。蕭肅政和嘉蘭都沒有急著擠入人群,他們捧著荷花燈,站在人群稍遠處。

“這還是我第一次放荷花燈。”蕭肅政忽然說道:“你說,誠心許願, 就能心想事成嗎?”

嘉蘭冷不防他突然說話, 稍稍遲疑了一會兒,才搖了搖頭:“若是人人許願,皆可心想事成, 那這世上, 哪來那麽多不如意呢。”

“不過是盡人事,聽天命罷了。天命不可期,便訴諸於虔誠祈求, 盼它垂憐一二。”嘉蘭語調輕柔,神『色』十分平靜。

“而你更信事在人為。”蕭肅政深看她一眼, 確鑿地說道。

嘉蘭側頭看他, 溫和一笑:“你難道不也是嗎?”她唇齒間滑過一聲嘆息:“否則, 也不會對我大祖父言明, 要求娶我。哪怕其中弊端諸多,你也能從中走出一條生路來吧?”

她說得坦然,讓蕭肅政心裏忽地一緊,又是一酸 她就像是走在絲線上,日日提神,時時警醒。哪怕是嫁娶之事,也要琢磨透其中的利弊。

她興許以為,自己娶她,是看中蔣家之勢,借力打力吧。

“二姑娘,人為之事,並非只有利弊得失。”蕭肅政理解她的小心謹慎:“我娶你,並非是我權衡利弊。”

蕭肅政頓了頓,很是無奈道:“是我 心悅於你,我無法接受你嫁與他人。”

他說這話時,直視著嘉蘭的眼睛,面上沈穩而心中忐忑。起初“心悅”二字,只在唇齒間打滑,似乎羞於從口中跳出。可一旦說出了口,就如洩了閘的洪水,他往日小心隱藏的情意,如燈火銀河,傾瀉而出。

“我心悅你呀。”蕭肅政緩緩道,他看著她驚訝的目光,心中不由自主地騰升出甘甜:“我心悅熙春樓上那個心軟善良的你,我心悅乾坤廊裏引經據典的你,我心悅對抗世道銳利淩然的你,我心悅安撫孤寡溫柔聰慧的你,我心悅荊棘路上永不言棄的你 ”

“也有人說,這世間自有另一個女子,許比你貌美,比你溫柔,比你堅韌 可她們,都不是你呀。那些說得出口的好,自是好。可我心悅你,也心悅那個時而糾結,時而茫然的你,心悅那個小心謹慎,憂慮不安的你。”

“因為這都是你呀,這都是我時時刻刻,放在心尖上的你。”蕭肅政的聲音並不多柔軟,而是平緩有力。他聲音不疾不徐,就像在許下一生的諾言。

但蕭肅政亦苦笑一聲:“不過,這只是我的情願,你若不願,亦無妨。我官職不高,出身低微。還牽扯著一個難以抗衡的仇家。你大約也已經知道我仇敵的事了吧?”

嘉蘭怔怔地看著他。她從他的眸中,看到了滿河星輝,也看到了星輝中那個臉紅撲撲的自己。

她眉眼低垂,輕言細語:“我知道。”這一聲,一瞬就把蕭肅政的心提了起來。

“但是,這又如何呢?”

她再擡首時,已是滿目的笑意。

這笑意就像是熠熠生輝的燈火,讓蕭肅政一瞬不知是不是自己看花了眼。

可是,他的耳朵,卻聽得再真切不過。

“莫欺少年窮,這道理我又不是今日才懂。若說仇家,我又何嘗不是呢?論利弊,我們皆是同病相憐。”嘉蘭停了會兒,看著蕭肅政,坦然而真誠道:“不瞞你說,自從知道你向大祖父求娶時,我就一直在權衡利弊,思量得失。”

“可是,我也會問自己。我的心意呢?”

嘉蘭這麽一說,蕭肅政渾身一緊,小心而忐忑地問:“那 你,你的心意呢?”

嘉蘭微微側首,看著他。他就像那二八少年,年輕而稚嫩,渾身緊繃地等著心上人宣判生死。

她莞爾一笑。紅若雲霞的臉上,笑容藏了幾分狡黠。

“我在府中與你錯身的那一日,去找了大祖父 ”她故意拉長了聲音,蕭肅政不由自主地向她傾斜。他也心知肚明,這件事會出乎他的意料。

“我想對大祖父說。”

“馮玉泉再好,又怎麽比得上知我信我,護我周全,給我尊重的蕭肅政呢?”

“你呀,才是我的意中人。”

*

有那麽一瞬,仿佛熙熙攘攘的人群都銷聲匿跡。他眼中的世界,被她牢牢地占據。寶馬香車,暗香盈動,世間萬物,她才是主宰。主宰他心的大起和大落,主宰他生的哀愁和歡喜。

蕭肅政幾乎是在嘉蘭說罷的那一瞬,激動地抓緊了她的手腕。

“哎呀。我手裏還有荷花燈呢。”嘉蘭一聲驚呼,宜嗔宜喜。

蕭肅政一時聽醉了,又懊悔自己買早了荷花燈,更是有些傻氣地問道:“你方才的話,能不能 再說一遍?”

“我手裏還有荷花燈呢。”嘉蘭故意道。

蕭肅政連忙搖頭:“不是這一句,不是這一句。”

他想聽從她口中說出的“意中人”。這三個字,就像純釀了百年的酒,每一個字,都縈繞著讓人恨不能沈溺其中的醇香。

嘉蘭嗔他一眼,嘗試著掙了掙手,發現實在掙不脫:“我要去放荷花燈了,你這樣拉著我,我怎麽走呀。”

她才不要再說一遍呢!

那一句,只是她情不自禁,她現在臉都紅透了!

都怪這該死的暮冬的天氣!怎麽能這麽熱呢!

蕭肅政不再勉強,他向前走幾步,手也從她手腕漸漸下滑,遲疑而又不容拒絕地,握住了她的手。

指尖相觸的那一瞬,溫熱從指腹一路傳到了她的心尖上。

她沒有推卻。

蕭肅政立刻高興了起來,滿臉笑意道:“走走走,我們去放荷花燈!”

他像個得了糖的孩子,掩飾不住的歡呼雀躍。

他們走了幾步,蕭肅政又忍不住道:“嘉蘭,你真的不能再說一遍嗎?”語調哀哀的祈求,其實都藏著心滿意足的得意。

“哼。”

看誰理他!

*

嘉蘭和蕭肅政踱步到了濁沙河邊。

河上已經漂浮著不少的荷花燈,輕輕柔柔地飄向遠方。

蕭肅政此時才松開嘉蘭的手,從懷中『摸』出一張紙來:“白紙黑字,我日後不得抵賴。”他聲音輕快,實在是這麽多年來,再未有如此高興的時候。

嘉蘭疑『惑』地接過這張紙,發現這竟是和蔣大老太爺手中的一致!

“你,祖母,大祖父,一人一份。待日後見了爹和娘,我也保準他們人手一份。”蕭肅政信誓旦旦地說道。

嘉蘭抿唇一笑,輕輕地搖了搖頭,彎下腰,把荷花燈放入了水中。然後,她毫不遲疑地,把手中折好的紙,放入了荷花燈裏。

荷花燈裏微弱的火苗一竄,立刻就把這張紙吞噬。

蕭肅政訝然地看著她:“嘉蘭?”

“無需白底黑字。”嘉蘭溫和而篤定地看著他:“我信你。”

我信你。

這短短三個字,“轟”地一聲,將蕭肅政心底最後的防線,徹底擊垮。

他匆匆地扭過頭去,強迫自己看著濁沙河和荷花燈,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把手上的荷花燈投入了水中。

只有這樣,才能強迫那個脆弱哀鳴的自己,不會悻悻然地落下淚來。

他背負著血海深仇,卻無一日敢確信自己是否有報仇雪恨的能力。他心知肚明,自己從未有過如嘉蘭這般強大的自信和決心。日覆一日的忍耐和蟄伏,打磨著他的心智,又何嘗不是一種摧殘?

他取信於下屬,靠的是智勇雙全。靠的是刀林劍雨裏的奮勇殺敵,靠的是運籌帷幄而決勝千裏。日日積累,才能有如今的威信。

而今日,他又何曾為這張紙上的事,做過什麽呢?

可她,卻可以如此真誠而無懼地說 我信你。

他從未像這一瞬這般清楚明白過,無論是烽火狼煙,還是九幽深淵。無論是富貴地,還是金鑾殿。他這一生,將再不會孑然一身,踽踽獨行。

他情難自已地把她緊緊地抱進懷裏,盡管貪戀她脖頸間的幽香,卻還是在她驚呼之時,強迫自己松開手。

但他的手,舍不得離開她的肩膀。

他緊緊地握著她的肩膀,讓她看見自己眼中的她自己,爾後,堅定地道:“嘉蘭,君子一諾,一諾終生。”

“我絕不會讓你失望。”

他一字一句,擲地有聲。嘉蘭怔怔地看著他,他目光盈盈,似有淚意。

她忍不住伸出手,輕輕地撫去他眼角的淚痕。

她朱唇輕啟,宛若天籟。

“好。”

“一諾終生。”

他見她笑意嫣然,見她淚光瑩瑩,心若磐石落定,前所未有的安穩,又充滿著所向披靡的勇氣

從今往後,他有了致命的軟肋,也,有了堅不可摧的盔甲。

本來想叫《定親 下》的,但是《一諾終生》這四個字更加貼切。

人無完人,大家都不是生下來就無堅不摧的。但是,只要心向光明,遇到的人和事,會把我們打磨成最好的模樣。我也一直都希望,人和人相遇、相知、相愛,可以讓彼此變成更好的自己。

這一章本來還要寫其他劇情的,但是我寫到後來,覺得其他的劇情都是多餘。

這一章屬於嘉蘭和蕭子。

也獻給陪他們走到現在,而後,還要奮勇向前的你們。

【我可能一會兒要悄悄地改一下上一章的標題qaq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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